【All男少主】抉择(15)

原以为在不周山的生活会处处掣肘,但事实并不是伊澈所想的那般,他过得比在空桑还要惬意几分。但这惬意并不是说终日无所事事,相对的,他每日都十分忙碌——自从大婚的消息公布,太史殷不仅将皇宫的事务交给他来打理,甚至允许他翻看不周山的内政卷宗。

面对这般信任,伊澈的确意外,却也明白,太史殷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不周山之主想要的伴侣绝不是长得好看的花瓶,必须拥有与他同等的眼界学识,成为他的助力。为此,太史殷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倾听他的见解,再适时加以点拨。

不得不说,太史殷当真是一位贤明睿智的君主,处理政务的手段常令伊澈耳目一新,受益匪浅;而这一切,都是他在空桑无法学到,也无人可以请教的。他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与太史殷关系日渐亲密的同时,亦深刻的认识到,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在渴望着能有一人同他携手并肩前行。

如果一开始遇到的那个人是他的话,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难得一日闲暇,伊澈独自漫步于皇宫之中,回想着自父亲音讯全无后经历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再一次这样想,也因念及与他有过交集的那几个人而生出难忍的惆怅。不知不觉间,已走到皇宫南侧太史殷平日豢养凶兽的兽苑,听着那一声声或低沉或刺耳的兽吼,他这才想起今日有斗兽在此举行。

曾陪太史殷看过一场斗兽,不喜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伊澈正待转身离开,不料一名侍从已匆匆行至身前,对他躬身施礼后恭敬说道:“殿下,主上请您在此等候,稍后进兽苑一叙。”

既是太史殷相邀,伊澈自然不能因为不喜兽苑的气氛而回绝,微微颔首道:“好。”

在原地约莫等了半刻钟,便又有一名侍从来请,他微笑着走进兽苑,远远就看见太史殷独自坐在专属的位置上,而围栏之中已无半点凶兽争斗的痕迹,就连血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明白这是太史殷不动声色的体贴,一阵暖意浮上胸口,他含笑走过去,轻声道:“尊上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在此处,下人们看到你,自然会来禀报。”似乎不喜伊澈在只有彼此的场合还以尊上相称,太史殷微微蹙了蹙眉,伸手道:“过来,我冷。”

同太史殷朝夕相处了近二十日,伊澈懂得这“冷”字背后的意思,顺从走上前去,坐到他腿上。轻轻握住顺势交握在腰间的修长手指,送到唇畔呵出一口热气搓揉取暖,他柔声道:“眼看着快要下雪了,你既受不得寒,又何苦来兽苑吹风,等天气好了再来欣赏斗兽不好么?”

一言一行皆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引来太史殷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将人搂得更紧,头枕着单薄的肩膀懒懒道:“昨日兽苑来报,上次捕获的凶兽已调教完毕,趁今日还算得空,正好来看看。否则明日我一走,便要拖到大婚之后了。”略顿了顿,他侧脸看住伊澈,唇角微扬,“此次经你之手安排的驯兽师很好,我该好好奖励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不过是指派人手而已,伊澈不愿居功,闻言抿唇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你几乎日日都要给我奖励,我哪里还有什么想要的?若真要奖,便奖给驯兽师吧,他们这些日子也着实辛苦。”

“你倒是会收买人心,难怪自从把内务交到你手里,这些人的勤谨了许多。”显然十分满意伊澈的谦逊,太史殷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单手撑着脸看住他,似笑非笑道:“看来,我真的选对人了。”

“既这么说,那该得奖励的人岂非就是你了?啊!太史尊上可真够狡猾的,自己奖励自己,连赏钱都省了!”

这话说得俏皮,听得太史殷低笑两声,伸手去拧精致俏丽的脸庞,“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盯着慧黠的蓝眸看了片刻,他又道:“就算你不要奖励,我还是会给的。此次要去的地方,有比翼鸟出没,若能抓得住,便带回来给你吧。”

比翼鸟代表什么,伊澈怎会不懂?再看太史殷的眼神别有深意,他不禁微微耳热,垂眼略显腼腆的笑了笑,轻声道:“这里太冷了,还是回去吧。正巧,我整理好了你此次出门要带的物品清单,你也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你向来心细,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将正替自己拉拢披风的手握入掌心,指腹贴着纤白手指上的紫晶戒指缓缓摩挲,太史殷微一沉吟,道:“不过,回去也无不可,我还有些事要交代你。”

说着是答应回去了,可太史殷却连坐姿都未改变分毫,惹得伊澈困惑眨了眨眼,不解唤道:“尊上?”

“尊上?看来,我的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哼,出其不意的将正要起身的少年按倒在臂弯,太史殷眯眼直直看住澄澈美丽的蓝眸,俯身缓缓凑近,沉声道:“这时候,你该叫我什么?”

深邃的碧色竖瞳微光闪烁,其中隐隐透出的危险气息看得伊澈本能的抬手抵住不断迫近的胸膛,却又被一把拉开,紧接着便被两片冰冷的薄唇凶狠吻住。“啊……”阻止不了抵入口中强势翻搅的舌,他只能被迫回应着,含含糊糊的叫道:“殷……唔……”

不知是为了给伊澈一个教训,还是难舍唇舌交缠的美妙滋味,太史殷硬是将人吻到气息急促,方才微微松开彼此紧贴的唇。意犹未尽的轻舔嫣红柔软的唇瓣,他看着近在咫尺,满含羞意的水润蓝眸,勾唇哼笑道:“你最好乖一点。若还敢有下次,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唇上还残留着些微的刺痛,伊澈暗悔不该一时得意而忘形,忘了面前这个深沉危险的男人生性霸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抿了抿发烫的唇,他乖顺的点头,伸手轻轻揽住太史殷的肩膀,低声道:“殷,我们回去吧,下雪了。”

听着温软的嗓音唤出自己的名字,太史殷满意勾了勾唇,扬起披风将伊澈包裹其中,起身朝外走去。

因着天冷,太史殷回到书房后便懒懒倚坐在软榻上,一面搂着伊澈取暖,一面听他将此次出行所带物品的清单满满念来。果如所料,伊澈体贴心细,不仅不曾落下一样,还额外为他准备了许多御寒之物,听得他唇角噙起笑意,抬手抚摸柔软的发丝,道:“本来,我应该带你去开开眼,但大婚在即,也便罢了,反正今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既如此,索性就再替我办件事。”

明白这是太史殷给予的信任,即便还不知所托为何事,伊澈仍乖巧点点头,“你说,我一定会尽量办好的。”

“先别应承得那么快,这可不像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一样简单,处理得不好,就算我不罚,你也难逃朝臣的问责。”说是这么说,但太史殷还是让伊澈去取了书案上摊着的卷宗,示意他翻阅的同时缓缓道:“这处水晶矿场安置的平民既有不周山的原住民,也有别处来的流民,素来不太安稳。你这次去,除了查明矿难原因,抚恤死者家属,最好也多想想,还能做点什么对不周山有利的事。毕竟,你是不周山未来的主母,让人看到你的价值,对你有好处。”

那卷宗上记录的是关于皇城西边一处矿场发生的矿难事件,伊澈很快便看完了,随后陷入沉思。良久后,他抬头看住正合眼浅寐的太史殷,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希望借此次矿难一举解决原住民与流民之间的矛盾,但又不想大动干戈引来民怨,对么?”

微微掀起眼帘,见冰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无比认真的光芒,太史殷别有深意笑笑,“凭什么这么以为?”

意识到太史殷欲借此事考察自己的能力,伊澈略微想了想,平静应道:“如若只是查明原因,抚恤死者家属,派得力的官员前往即可,根本无需你亲自过问。但只解决矿难之事而不理会百姓心中的隔阂,终有一日会酿成大患。所以,这场矿难是一个机会,你可以借此清理其中暗藏的阻碍,或许它并不是……”

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甚至是不周山之主亲自主导的人祸,为的就是要清除藏在流民当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这是伊澈想说但并未能说出的话,因为太史殷冰冷的手指已落到了他唇上。四目相对间,碧色的竖瞳泛上意味深长的笑意,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听得太史殷淡淡道:“这些年,从秦地来了不少流民。”

虽是短短一句话,但彼此已心领神会,伊澈亦不再多言,垂眼将卷宗收拾好,起身道:“差不多是晚膳时间了,你想在这里用,还是回寝殿?”

“回寝殿吧。你先去安排,我稍后就到。”

依言先回寝殿,因想着太史殷明日便要启程前往西面接收一片新开拓的疆域,伊澈特地准备了丰盛的晚膳,全当为他送行。

不久后,太史殷来了,手里还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看着站在桌前认真摆放着一碟碟菜肴的纤瘦身影,幽深的竖瞳罕有闪过一点犹豫,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让人送点酒来。”

太史殷素日不爱饮酒,这要求倒让伊澈略感意外。回头看向正斜倚在门边的男人,他抿唇温软一笑,柔声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亲自去膳房烫了两壶热酒,回来时恰好看见太史殷正拿着一页纸饶有兴致的看着,面上似笑非笑,他忍不住好奇问道:“看什么看得那么仔细?”

“一点有趣的东西。”哂笑一声,示意伊澈坐到身边,太史殷将那张纸递给他,单手撑着额角看住他,“你也看看吧。”

虽不解为何太史殷的目光中带着一点古怪,但伊澈还是乖顺的接过了纸页,低头细细阅读。慢慢的,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面色逐渐苍白,连手腕都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因为那张纸上书写的,是父母与姐姐近日的行踪。将记述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差不多能背诵出来,他方抬眼看向正静静注视自己的男人,微颤着嗓音问:“这些消息……可靠么?”

“你以为呢?”不答反问,太史殷亲自倒了杯酒推过去,“不是确定的消息,谁敢送到我面前?”

是啊,若是伪造,不可能记述得如此详细,让他见字如见父母、姐姐于眼前;而太史殷也没有理由拿一份假消息来欺骗他——不周山之主虽城府颇深,却从不屑做这样的事。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稳住混乱的心绪,伊澈伸手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垂眼苦涩一笑,“原来……从始至终,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怀疑罢了。”见苍白的面孔难掩伤感脆弱,太史殷扬手将伊澈揽入臂弯,低头看着微红的蓝眸,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伊挚实力不弱,除非他主动消失,否则断不会音讯全无,所以便派人去查了查。”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虽说在宴仙国时便已有所怀疑,可当事实真的摆在眼前,伊澈仍感到无比的失落,甚至愤怒。突然间,竟有种天下之大,却无人可信的挫败无助,他本能的选择了身后面色冷漠,却总能给他安稳之感的男人,将脸深深埋入透着寒意的宽阔胸膛,哽咽道:“殷,为什么……为什么爹爹要这么对我……就连姐姐和娘亲,都帮着他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在他们心里,我算什么?”

即使当初走投无路,甚至被迫献身于自己时,太史殷也从未见过伊澈这般脆弱的模样,不由得眉心微蹙。本想为他说出这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责备几句,可当勾起苍白的脸庞,看到盈满泪水的眼眸时,他心中却只剩下怜惜。低低叹了口气,用指腹拂去溢出眼角的泪珠,他直视伊澈,沉声道:“既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

低沉的嗓音是一贯的冷淡,可伊澈听了,却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止住了抽泣。怔怔回望难得柔和的竖瞳良久,他面上浮起自嘲的笑意,微微点头,“你说得对,知道答案也不能改变什么了。”说罢垂下脸去,再抬头时,又是如常模样,他为彼此倒上酒,举杯含笑道:“再耽搁下去,酒都冷了。来,我们先饮一杯,祝你此去一路顺风吧。”

深知伊澈是在强撑,但太史殷并未拒绝他的敬酒,甚至纵容他一杯接着一杯,如同白水一般灌入口中。

不周山的酒烈,独自喝了接近一壶后,伊澈已然有了醉意,软软依偎在太史殷怀里,一面撩起他垂落肩头的黑发把玩,一面低低哼唱着儿时常听的空桑童谣。如此又过了一阵,他抬眼看住幽光闪烁的碧瞳,伸手轻抚俊美无匹的面孔,含糊问道:“殷,你喜欢我么?”

似乎没想到伊澈会这么问,太史殷罕有的怔愣了一下,微蹙着眉心看住虽然迷蒙,却含着几分娇憨,几分期盼的冰蓝眼眸,不自觉答道:“喜欢……”

仿佛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伊澈愉悦的笑出了声,像撒娇的猫儿一般将脸贴在太史殷胸前蹭了又蹭,“我也挺喜欢你的……虽然一开始,我很怕你,总是戒备着你……但相处久了,我才知道,你一直对我都很好……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你要是早些出现,多好啊……”

都说醉后吐真言,太史殷相信这番话是真的。毕竟,伊澈是真醉还是假装,他看得出来。心下顿时生出不可思议的柔软与宠溺,他掌心贴上被酒液染得微红的俏脸缓缓摩挲,唇间溢出微哑的低笑,“想知道吗?”

“……什么?”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你面前吗?”望着乖顺将唇贴在掌心轻轻啄吻的少年,太史殷心弦微动,顺势勾起他的脸,倾身吻上红润的唇瓣。肆意亲吻了一番,他分开彼此胶着的唇,微喘道:“我想要的伴侣,从来就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你这几年的挣扎,反抗,为此做出的努力……甚至委屈,都从未逃过我的眼,也让我确定了,你就是我想要的人……若你一定要问,为何我不早些出现,为何不帮你解决那些困难,那我只能告诉你,一切,正当时候。”

略顿了顿,他深深看入伊澈眼中,宛若誓约般的道:“澈儿,你用自己的努力向我证明了,你就是那个有资格与我并肩前行的人。”

虽然思绪已然混沌,但太史殷最后那句话,伊澈还是听懂了,眼中绽放出明媚的笑意,伸出双臂缠上修长的颈脖。主动送上双唇,贴住微扬的薄唇,他软软叫道:“夫君……”

哪怕早已要求过,可太史殷还是第一次听见伊澈如此呼唤他,心情愉悦的同时亦生出急不可耐之感。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入内室,他格外轻柔的把人放入卧榻之中,俯身望着迷蒙含笑的水润蓝眸,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柔笑意渐渐在向来冷酷的俊颜上泛开,沙哑呢喃:“小东西,你真有本事,就算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我决定的行程,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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