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哥哥还是老师，龙雅的身份都是越前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的，所以这些天都是能躲则躲。可他是学生，学生就必须上课，而龙雅不仅是班导师，同时还兼任英语老师，兄弟俩碰在一起是必然的。

从小在美国长大，英语就是母语，国中的英语课程对越前来说太过简单了。哪怕龙雅的授课风格相当活泼风趣，常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他还是觉得无聊，勉强撑了半节课就再也撑不住了，趴在课桌上沉沉睡去。

以兄长的身份来说，龙雅真的不介意弟弟在课堂上睡觉，甚至还很享受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乖巧可爱的睡颜；但身为老师，他就不能无视这种明目张胆的混账行为，毕竟还有那么多学生在场，太过偏私影响不好。

抬腕看看时间，离下课还有差不多十分钟，该讲的也讲完了，龙雅决定让他们练习一下听力，同时也小小惩罚一下那个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家伙。

“接下来我让大家听一听日常对话是什么样子的，”合上课本，他环视教室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弟弟脸上，眼底飞闪过一抹坏坏的笑意，略略提高嗓音叫道：“越前龙马。”

一连叫了几声都毫无反应，越前最后是被后面的同学推醒的，站起来时反射性的抹了抹嘴角，一脸茫然的望着龙雅，“做什么？”

差一点就屏不住笑了出来，龙雅轻咳两声，正色道：“英语会话，你跟我。其他人注意听。”

也不知是不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在，越前总觉得龙雅是在故意针对自己，气恼的同时瞌睡也醒了。淡淡瞥过一眼，他扭开头，“要说什么？”

“就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吧。”

微微一愣，越前十分确定以及肯定龙雅绝对是故意的了，眉心一蹙，“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那老师来帮你回忆吧。我问，你答。”心中莫名泛起一点惆怅，龙雅深深看了弟弟一眼，弯了弯唇角，“还记得后院那棵橘子树吗？开花的时候很香，花一谢你就开始念叨着橘子什么时候能成熟，橘子会不会很甜。”

纽约的那个家，后院的确有一棵很大的橘子树，越前不可能不记得。但他很肯定自己并不喜欢橘子，甚至有点讨厌，至于为什么，现在一时也想不起理由。恨恨一眼瞪过去，他咬咬嘴唇不说话，不合作的意味倒是很明显。

可龙雅并不需要他合作，打开话题后便径直往下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小小的一团，背带裤的带子掉了半边，躲在你爸身后露出半张脸，怯生生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小时候那么爱笑，现在怎么老是装得酷酷的，一点都不可爱了啊，小不点！”

“你闭嘴！”不自觉朝四周瞄了瞄，见大家都是一脸茫然，明显没听懂的样子，越前稍微放心了一点——龙雅语速快，连音多，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俚语，根本不是才学习英语没多久的国中生能听懂。这么想着，他也加快了语速，“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我看就是你胡编乱造的！”

“不信？那我就再多说一点吧。”索性斜倚讲台，龙雅轻轻一笑，直直看住掩不住气恼的琥珀眼眸，“那年橘子成熟，你等不及全家一起采摘，自己一个人爬到树上去摘。你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手短脚短的，费了好大劲都够不到，最后还是哥哥我拿网球帮你打下来的。可你居然一点谢意都没有，还误会我要跟你抢橘子，真是人小心眼也小。”

虽然完全想不起小时候的事了，但直觉告诉越前不是那么回事，忍不住反驳：“你瞎说……”

手指轻轻一点嘴唇，同时顽皮的眨了眨眼，龙雅继续说：“还有哦，我们一起去偷邻居家的橘子，被别人家里的大麦町犬追得不行。我都跟你说了把橘子扔掉，你还不肯，结果自己摔泥地里，手掌都磨破了，又怕回家被伦子阿姨骂，急得直哭问我怎么办。”

“没办法，我只好悄悄带你回家洗澡。你非要逞能自己洗头，然后泡沫进了眼睛，弄得跟小兔子一样红红的。本来可以掩饰过去的事，就因为这样，害得我最后也跟着一道被你老爸臭骂了一顿，对着墙壁练了两个小时的球，好几天手都抬不起来。”

说得那么详细，越前想说龙雅是乱编都没有可能，不过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信息，“你也会打网球？现在还打吗？”

目光微微一闪，在直勾勾看来的猫眼注视下，龙雅稍微偏移了视线，看向呆若木鸡的学生们，勾唇笑了笑。“看来这种程度的会话对大家来说还很困难，可当你们真正与外国人沟通时，这样的语速还是很正常的。所以你们要加紧锻炼听力，比如抽空多看看国外的影视剧。”

骗子！正常人谁会说这么快？当自己是豌豆射手吗？

见大家在龙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下居然满脸崇拜的点头，越前感觉有点胸闷，又有点庆幸——还好听不懂，否则不管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丢脸丢大了。

龙雅仿佛逗弟弟逗上瘾了，等他刚一坐下便又道：“相信大家都认可了越前同学的英文水平，那么让他担任英语课代表应该没人会有异议了吧。好了，下课！”

还来不及从莫名其妙当上课代表的震惊中回身，下课铃声伴随龙雅推门的动作准点响起，越前想要追上去表示拒绝，却不想被堀尾一把拉住。“喂，越前，你刚才和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啊？我一句都没有听懂哎！”

听不懂就对了！本想不理堀尾，可一转头看到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越前感到头皮发麻，只得勉强勾勾唇角，“以后再告诉你们。”

笃定性子倔强的弟弟一定会追上来，龙雅走得不紧不慢，没一会儿果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喂！你等等！喂！”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龙雅回头，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违反校规在走廊上奔跑，越前无奈却又无法，只得咬咬牙，不情不愿叫了一声：“越前老师！”

等的就是这一声老师，龙雅听得心满意足，也就不十分为难自家弟弟了。抿抿唇收敛起有泛滥趋势的笑意，他慢慢转过身去，看住泛着薄红的精致面孔，“怎么了，越前同学？”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可越前就是听出了揶揄的味道，眼底浮起一丝气恼。盯着龙雅看了一会儿，他竭力用冷漠的语气道明来意：“那个什么课代表，我不当。”

“你确定要在这里谈吗？”好整以暇回望弟弟，龙雅挑挑眉示意他看看周围——正是午休时间，走廊上不停有学生来来往往，看到分属老师和学生身份的兄弟俩难免会投来好奇的目光，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伸手揽住单薄的肩膀，不顾弟弟的抗拒将他带离这方天地，龙雅勾勾唇角，“走吧，先去吃午饭，我记得食堂今天有烤鱼，小不点你喜欢烤鱼对吧。”

烤鱼一出，成功阻止了越前的挣扎，乖乖跟着龙雅走了。“你别搂着我，难看死了，我自己会走。”

“好好好，你自己走，我不也是怕小不点找不到路吗？”越是相处，越是觉得多年不见的弟弟如今这脾气简直像极了一只猫，只有顺着毛撸才能让他乖顺下来，龙雅松开手，眯眼笑道：“去教师食堂啊，别走错了。”

如果不是龙雅事先说了要去的是食堂，越前简直以为自己进去的是一家格调优雅的餐厅。坐在靠窗的卡座里张望了一会儿，见龙雅端着两份日式简餐走过来，他撇撇嘴，轻哼：“看来你在这里当老师也当得挺舒服的啊。”

“还不错吧，不管怎么说也是全日本顶尖的贵族学校啊。”装着听不懂弟弟的揶揄，龙雅把双份的烤鱼放在他面前，盯着不自觉微微扬起的唇角，语气里充满了引诱：“小不点要是喜欢，以后午餐就跟我一起吃吧。对了，学校分给我那套公寓也特别宽敞，小不点要不要考虑搬过来跟我住？”

“不要，我跟前辈们住挺好的。”看也不看龙雅，越前夹了块烤鱼塞进嘴里，满意眯起双眼——比学生食堂的烤鱼味道要好太多了，看来是可以考虑以后天天来这里蹭午饭的。

眼瞧着弟弟吃鱼吃得狼吞虎咽，龙雅怕他被鱼刺卡着了，忙伸手把盘子给夺了过来。看了一眼十分不满瞪来的猫眼，他指指茶碗蒸，“小时候不是特别喜欢吃这个吗，先吃着，鱼我给你剥了刺再吃。”

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喜欢吃茶碗蒸，越前已经不记得了。见龙雅语气神态都不像是在说谎，他不觉皱皱眉，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那些是哪些？”正专心为烤鱼挑刺，闻言龙雅抬头看了越前一眼。看到琥珀色眸子里的不自在，他明白了，微微弯起唇角，“你认为我有必要编些谎话来骗你吗？”

歪歪头，觉得好像的确没这个必要，越前挖起一勺茶碗蒸吃下。“那……你也会打网球吗？”

手上的动作微顿，低垂的眼睫极速颤抖了一下，龙雅将挑拣完鱼刺的烤鱼推还给越前，自己开始低头吃饭。

“喂……”本想继续追问，可烤鱼诱人的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越前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还是决定先吃饭——人又不可能跑，但烤鱼冷掉就不好吃了。

然而事实告诉单纯的越前少年，有些事Flag还是不要立得太早，否则容易打脸——就在他左手烤鱼，右手茶碗蒸，开开心心享受教师食堂的美食时，龙雅已三两下扒完了午餐，收拾好餐盘站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慢慢吃，吃完回宿舍休息，下午的训练课别迟到了。”

嘴里还塞着一口饭，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龙雅步履轻快，越走越远，怄气怄到不行。

混蛋！逃得过今天，难道明天就不见面了吗？你给我等着，越前龙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