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学期伊始就频频被青春网球部球员们谈论的内部排位赛，终于在开学一个月后公布了时间和赛程。可大家最关心的参赛人员名单，却未随之一起公布，不免让期待了许久的球员们感到失望，纷纷围着副部长大石打听消息。

根据大石的说法，名单至今还压在手冢那里，原因暂时不便说出来，大家耐心等待就好。

“什么是内部排位赛？”挤在一堆人当中，被菊丸强迫拉来的少年望着尚未填写名字的空白对阵表，忍不住悄悄问站在旁边的不二。

“我来说，我来说！”不放过任何跟可爱小学弟交谈的机会，菊丸不等不二开口便抢先说：“内部排位赛是我们青春网球部的固定赛制，每个月举行一次，以此决定之后举办的外部赛事代表网球部出战的人选。”

被抢去了为小学弟解惑的资格，不二稍微有点不愉快，可脸上还是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在旁补充：“同时还可以借此机会考量预备队的球员是否有入住青春寮，参加到我们的日常训练中来的资格。所以每一次内部排位赛，竞争都是相当激烈的。”

“这样说是没错啦，但其实每次到最后，都是我们青春寮的内战啦！”见越前看着不二似有话想问，菊丸不太乐意自己不被关注，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除了桃城和海堂，还没有人能通过排位赛被选中哦！”

“哦……看来前辈们都会参加咯？”看看菊丸，又看看不二，越前突然想起自己也是青春寮的一员，“那我也要参加吗？”

相互对视一眼，不二和菊丸都没回答——据他们猜测，手冢迟迟没有给出名单，多半也就是因为越前。

“哈？越前你也太自大了吧！你不知道一年级生是不能参加网球部的正式活动的吗？”一直站在旁边偷偷倾听三人的谈话，听到这里，堀尾实在忍不住插嘴了——既是仗着越前跟他是同班同学，也是见不得对方这么没常识。“我们一年级，整个上半年都只能做基础训练和捡球，就算你不在预备队，也要遵守规则！”

仔细想想，好像前辈们从未让自己捡过球，平日也是同等的训练强度，越前挑挑眉，转眼直直看向不二，“真的吗？”

“按照规定的确是这样……”没有忽略琥珀色眼眸里微微泛起的失望，不二略微顿了顿嗓音，笑意更加柔和，“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手冢那里，不如我们先回去训练，顺便耐心等待结果公布吧。”

决定权的确在手冢那里，可青春网球部历来的规定也摆在那里，哪怕他很愿意给越前一个出赛名额，也不能不考虑预备队的反应，以及教练的想法。正是如此，他缺席了当天下午的训练课，特地邀请了教练龙崎和助理教练龙雅，在青春寮的小会议室里专门讨论参赛人员名单。

“先别考虑我们的想法，你是部长，最有发言权。”听手冢解释完此次会议的目的，龙崎微微一笑，语气也很随意：“先把你拟好的名单给我看看吧。”

低垂眼睫以掩饰眼底飞闪过的那一丝不可察觉的犹豫，手冢面上维持着惯有的冷静，将早已拟定好的，却并不完整的名单递来过去，一份给龙崎，一份给龙雅。

不约而同略过其他人的名字去寻找共同关心的那一个，当看到表格底部那个空白时，无论是龙崎还是龙雅，都明白了手冢的真正用意。相互对视一眼，龙崎教练不动声色勾勾唇角，故意装出一点迷惑的样子，“为什么名单不完整？最后这个名额你打算留给谁？”

搭档近半个多月，龙雅早已和龙崎教练配合得十分默契，闻言也捏了捏下巴，眯眼紧紧盯住手冢微微侧过去的脸，“二年级及其以上的正选队员都在名单里了，其余应该从预备队里挑选，是挑选不出合格的人选了吗？”

听得出龙雅特别强调了“二年级”，手冢眉心飞快一蹙，紧抿着嘴唇不作回应——他相信两位教练已经有所选择，不说出来要么是把决定权交到他手里，要么是故意逗弄他，这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应，无疑最好的。

“其实也不必一定要在二三年级中考虑，资历不是资格的必备条件，适合才是最重要的。”早习惯了手冢的沉默少言，龙崎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规定因人而制定，也可以因人而改变，这最后一个名额，就留给你最想留的人吧。”

“结束了吗？结束了就散会吧。”懒懒舒展了一下身体，龙雅转身准备离开，又突然站定，回头看住手冢，“难得来你们宿舍，小不点的房间在哪，我要参观一下。”

本想说“未经本人同意不得擅入”，可凭借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了解，手冢知道就算他这么说了，龙雅也未必会听。再者，仗着助理教练的身份向寮管打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考虑到这几个因素，他淡淡开口：“三楼左转最后一个房间。”

闻言，龙崎挑眉一笑，“这可就真是巧合了。”回头看住有些不解的龙雅，她笑眯眯解释说：“你叔叔以前住的就是那个房间，看来父子俩还真是很像啊。”

“切，小不点可千万别像那个怪老头！”皱皱眉，龙雅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性子变得这么别扭，肯定是他教育的方式不对！把我可爱的弟弟还给我！”

仗着不仅是哥哥，同时还是教练的身份，龙雅轻而易举从寮管田泽美绪那里拿到了弟弟房间的备用钥匙，哼着快活的小曲上了三楼。

开锁推门，看到光线明亮的房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凌乱，龙雅稍显意外的挑了挑眉，信步走了进去。弯腰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几件衣服，凑近一些闻了闻，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奶香，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还是个小朋友啊，奶娃娃。”说完也不管这些衣服是否干净，他卷起来往门口一扔，打算等下帮弟弟送去一楼洗衣房清洗。

继续在房间里转悠了一阵，把该整理的东西都送回原位，龙雅慢慢坐到床沿，顺势一歪靠在床头，眯眼默默注视着简单的陈设，眼底流露出些许感慨怀念——

曾经在弟弟家度过的那半年多的时光，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直到如今他依然清楚记得。那时候他们的房间由一扇门进去，中间隔着一个起居室，卧室门对着卧室门。到了晚上，他有时会悄悄溜过去捉弄睡得乖乖的小不点；若是遇到打雷闪电的天气，小不点也会抱着枕头跑到他的房间，和他挤在一张床上。

现在想起来，那半年是他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时光，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可是一直放在心里的小不点却把那些于他而言最珍贵的回忆遗忘得干干净净。

他的确因为这个感到难过，但更多的还是遗憾，遗憾当时不曾向父母争取继续留在那个家里；遗憾没能参与到小不点的成长当中；遗憾再见面时，他在小不点眼里已经成了陌生人。

闭眼靠坐在床头久久不愿离去，直到下午训练课快结束的时候，龙雅才起身，拿着需要清洗的几件衣服，锁门离开。

龙雅走后大概一个小时，越前跟随其他前辈一起回来了。本打算回房间放了东西，换件衣服下楼吃晚餐，却被田泽叫住：“龙马，你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在洗衣房里，自己去拿一下。”

望着田泽，越前一脸困惑，“我没有拿衣服下来洗过啊……”

“哦，是你哥哥帮你拿来的。”运动后红扑扑的面孔在田泽看来十分可爱，忍不住在路过时伸手轻捏了一下，轻笑道：“兄弟俩感情可真好啊，长得都还那么好看。”

寮管就等同于衣食父母，越前哪怕再不满也不敢吭声，一边暗骂龙雅多事，一边忍着心里那点小小的感动，拿着衣服上楼了。

因为心不在焉，在踏上三楼最后一级台阶时，越前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恰好手冢正从房间里出来，见此情景连忙上前将他拉住。“小心！”

虽说手冢就住在隔壁，平日里也是经常碰面，可对着不苟言笑的部长，越前总是感觉不太自在，面上微微一红，小声说了句“谢谢”便赶紧缩回了手。

看着少年有些拘谨的模样，手冢的目光闪了闪，心中莫名浮起一丝无奈——他看过越前同其他人相处的样子，算不上其乐融融但好歹都正常，为什么到了自己面前就变成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了？难道他就这么让人害怕？

事实上，手冢真的是想错了，或者说从未想过越前对他是抱着一种尊敬的态度，所以才会在尊敬的人面前不太自在。

相对默默无言站着，越前偷偷挑起眼角看了手冢一眼，也没能从面无表情的冰冷面孔上发现点什么，只得率先开口：“我先回房间了，部长。”

“等一下，正好有点事情跟你说。”转身，示意越前跟上自己，手冢开了房间门，站在门口等待着磨磨蹭蹭，明显很不情愿的小朋友一步一迟疑的挪动过来。短短的几步路，硬是被越前走出了上刑场的感觉，看得手冢忍不住想笑，抿着唇好整以暇下了一剂猛药：“是关于你参加内部排位赛的事。”

果然，此话一出越前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像猫一样窜进手冢的房间，规规矩矩跪坐在地上，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果然……很可爱……，被脑子里突然浮起的想法吓了一跳，手冢轻咳一声，虚虚掩上房门走过去，“喝水还是喝茶？”

“不用了……马上就要吃饭了。”仰头看住在面前坐下的手冢，越前抱着衣服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部长，您直接说吧。”

少年眼底闪烁的那一丝期盼难以忽略，看得手冢不由得微微放柔目光，“经过讨论，教练同意你以一年级的身份参加内部排位赛，好好准备吧，争取拿到好成绩。”

“真的吗？”原本听了堀尾的话越前已不抱太多希望，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他偏头怔怔望着手冢，隔了好一会儿双眼猛的一亮，唇角浮起大大的笑容，“谢谢部长，我会努力的。”

也许是平日里看惯了小朋友酷酷拽拽的模样，面对这朵灿烂的笑容，手冢不由得怔了怔。微微偏移了目光，他起身颔首：“换了衣服下去吃饭吧，注意劳逸结合。”

乖乖点头准备回房间，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越前转脸看住手冢，皱着眉头问：“部长，是不是龙雅……越前教练把我的名字加进去的？”

知道以越前的骄傲，哪怕参加不了排位赛也绝对不会同意走后门这种事，手冢静静回望着有些紧张的猫眼，“你能入选是因为你的实力得到了认可，而非别的原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去在意别人的谈论，用成绩去证明我们的选择并没有错。”

平静低沉的话语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成功安抚了越前心中那一丝疑惑不安。望着清冷的凤眼，他弯弯唇角，“我回去了，部长也赶紧下去吃晚餐吧。”

目送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手冢一低头发现他落下的几件衣物，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拾了起来。明明只是想叠好送回去，可双手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将洁白的制服衬衫送到面前，轻轻一嗅，闻到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突然有点怀念不止一次在越前身上闻到的那种浅浅的奶香味，手冢拿起衣物出了房间，径直朝楼下洗衣房走去——洗衣液都没漂洗干净，那个当哥哥的也未免太粗心了。